陳傳席:文與畫的內(nèi)在關(guān)系
[中藝網(wǎng) 發(fā)布時間:
2014-04-16]
文有文脈,畫有畫脈。但文脈對于一個國家尤其是發(fā)達國家來說是靈魂,是國家精神的集中體現(xiàn)。畫不是。從大的方面講“文者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畫可能是不朽之事,但不是經(jīng)國之大業(yè)。思想、學術(shù)、歷史可以通過文永久、準確、完整地傳播下去,用畫來傳播其效果就微乎其微了。自從文字產(chǎn)生以來,各種學說、思想及歷史都是靠文字傳流下來的,不可能靠畫傳流下來。
“半部《論語》治天下”。直到現(xiàn)在,我們都靠一種主義,一種理論或某種思想治理天下,這都是文脈的一部分,不可能靠畫去治理天下。一篇文章可以治天下,一篇文章可以亂天下,“文化大革命”的號角就是靠一篇文章吹響的。畫的功用不會有如此之大。有很多人是因為讀了一本書或一篇文章而走上了革命道路,或走上了獻身民族事業(yè)的大道,畫的力量不會有這么大。
讀書不獨能改變?nèi)说臍赓|(zhì),而且能養(yǎng)人的精神,長久讀書(優(yōu)秀的書、高雅的書),人的心胸開闊,氣質(zhì)非凡?!案褂性姇鴼庾匀A”,內(nèi)在充實的是文雅之氣,表現(xiàn)在外的“華”也絕不同于凡俗。畫家畫人物重在畫出人物的內(nèi)在氣質(zhì),工人、農(nóng)民、士兵、商人(奸商、儒商)、賣菜的、挑擔的、文人學者、教授,各有各的內(nèi)在氣質(zhì),這氣質(zhì)正是內(nèi)在蘊藏的外現(xiàn)。人們經(jīng)常說“學者氣質(zhì)”而不說“畫家氣質(zhì)”,也不說“作家氣質(zhì)”,更不說“農(nóng)民氣質(zhì)”(其實各有各的氣質(zhì)),就因為學者以讀書為職業(yè),讀的書多了,這氣質(zhì)必然非同一般。作家、畫家也必須讀書,但較學者讀書為少,氣質(zhì)也無法和學者相比。而且學者讀的書非淺薄之物,多高深之理,義理融通,文精詞妙,境界非凡,人的精神在讀書中得到涵養(yǎng),精神變了,氣質(zhì)也變了??鬃诱f:“古之學者也為己,今之學者也為人”?!盀榧骸本褪浅鋵嵶约?,豐富自己,改變自己,自己好了,為政自然公正有方,作文自然高雅有理,繪畫自然格調(diào)不俗。
藝術(shù)是自我代表,繪畫更是自我表現(xiàn),你的氣質(zhì)不凡,格調(diào)高雅,學問精深,人品不俗,自然會在畫面上有所表現(xiàn),心手不可相欺。當然需要一定技巧,藝術(shù)的表現(xiàn)方式是技巧,沒有技巧無法表現(xiàn),有了技巧,表現(xiàn)了你自己,你沒有學問,在畫上怎能顯示出學問;你沒有不凡的氣質(zhì),畫面上怎能顯示出不凡的氣質(zhì)。多讀書,多為文,改變你的氣質(zhì)、精神,才能改變你的畫。技巧是表現(xiàn)的手段,人才是主體。人的改變靠文,不能靠畫,畫的改變也靠文。
明李日華有一句名言:“大都古人不可及處,全在靈明灑脫,不掛一絲,而義理融通,備有萬妙,斷非塵襟俗韻所能摹肖而得者。以此知吾輩學問,當一意以充拓心胸為主?!闭沁@個道理。
中國歷史上是文官治政的國度,唐人“以詩取士”,詩寫得好才能中進士,才能做官。而西方一直是貴族和教會把持政權(quán),貴族和教會需要藝術(shù),全由匠人去創(chuàng)作,匠人的審美觀決定藝術(shù)的品質(zhì)。而中國的文官需要藝術(shù),一方面以文人的審美左右藝術(shù),一方面文人自己參與創(chuàng)造藝術(shù)。所以世界上只有中國有文人畫,而且其他畫種和藝術(shù)也都借鑒中國畫,文人畫又以書法為基礎,書法更是文人的專利和文人必備的基礎。
文官治政,一切都要以文為基礎。中醫(yī)、園林、繪畫等等,都有很強的文化性。畫上要題詩,還屬于文在畫上的形式,更重要的是內(nèi)涵。董其昌題畫詩云:“一一毫端百卷書”,每一筆上都蘊藏有百卷書的基礎,好的文人畫上一筆一墨中都有百卷書、千卷萬卷書的底子,否則不可稱為文人畫,也不會有文人畫的內(nèi)涵。明代的周臣曾指導過唐寅繪畫,但后來畫的名氣趕不上唐寅。有人問他,老師不如學生,應作何感想。周臣回答:“但少唐生三千卷書耳。”周臣在繪畫技法上可以作唐寅的老師,但畫境和畫的內(nèi)涵都趕不上唐寅,還是讀書少了。不讀書,不學文,豈能作好畫。
前面說過,文的功能大于畫,孔子、莊子的思想,黑格爾、達爾文、馬克思的思想都是靠文傳播,不可能靠畫傳播。孔子說:“志于道,據(jù)于德,依于仁,游于藝”,“藝”只可游之而已。儒家又認為藝術(shù)是“小道”(“雖小道,必有可觀焉”),“小道”的作用趕不上“經(jīng)國之大業(yè)”的文,但這個“小道”又必須建在“大道”的基礎上,沒有文的修養(yǎng),文的內(nèi)涵,這“小道”決不能成功。所以,從這一點上看,中國繪畫又不是小道。
鄧椿在《畫繼》中說“畫者,文之極也”,又說:“其為人也多文,雖有不曉畫者寡矣;其為人也無文,雖有曉畫者寡矣”。表示了他對文與畫的關(guān)系之重視,畫成為文的最高表現(xiàn)了。
前面說到文脈與畫脈,文脈至為重要,但中國的畫脈中又一直有文脈的內(nèi)涵和基礎。所以,畫和文是不可分的。否則便是畫匠之畫,便是庸俗的畫,格調(diào)不可能高。至于在畫上題詩文,乃是文人畫的另一形式。尚不在此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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