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彎下腰通過一間小門，門的另一邊充滿了神秘的朦朧光線；一片樹林在其中投下了毫無修飾的陰影，一個中國女子在這片陰影中安靜地低聲吟唱——看起來像是她在等待你的到來一樣。

漸漸地這個女子朝你走來，干枯的葉子在她的赤腳下窸窣作響。她的眼睛吸引了你的目光，讓你無法移走視線。整個效果是讓人束手無策的——入口，嗡嗡的旋律以及逐漸增加的懸念——她在到達你的身邊之后將會做什么（而你又會做什么來回應(yīng)她的動作）？我勉強地笑了一下，她也笑了一下，但我們究竟是誰在引導(dǎo)誰？面對面，眼睛對眼睛，我們的距離如此之近但又仿佛十分遙遠：感覺就好像我們是被咒語鎮(zhèn)住了一般。

我從來沒有在一間畫廊里有過這樣的邂逅，它不僅是暴露了兩個陌生人之間的巨大的鴻溝，還暴露了兩個不同國家的人之間的差異。一個中國觀眾在這里會有什么樣的反應(yīng)？我們是否應(yīng)該對著她笑、和她交談然后再擁抱她——這個笑容迷人，口袋里裝滿了手寫便簽的女子？這場表演將你帶到這個點之上，讓你無法抵抗地去思考這樣的問題。

段英梅在中國當(dāng)代藝術(shù)中是一個相當(dāng)重要的存在。她1969年出生于中國黑龍江省大慶市，小時候的她因為腭裂受到了許多人的嘲笑。她的藝術(shù)是一種在不真正開口的情況下進行一次演講的藝術(shù)，而她的“說服力”卻正是依靠這種深刻的無言狀態(tài)。在這場于Hayward畫廊舉辦的展覽“變化的藝術(shù)——來自中國的新方向”（Art of Change：New Directions from China）中，段英梅還帶來了穿著條紋睡衣、高速移動的人——他們會在觀眾的背后徘徊，安靜地跟隨人們的一舉一動。

起初，這些女孩令人不安的凝視和監(jiān)督似乎充滿了政治的味道。我飛快地轉(zhuǎn)身想要擺脫這種情況以及擺脫她們。但逐漸地這種搖擺不定的事態(tài)似乎發(fā)生了改變，讓人感覺似乎她自己處于某種焦慮或者說是恐懼的狀態(tài)中。于是我決定和這個難以捉摸的“夢游者”談?wù)?，但她卻突然不知蹤影了。

在這場展覽中，幾乎每一件作品都具備一種邂逅的能量。你會遇到巨型甲蟲和超現(xiàn)實的三角龍，它用帶有幾分警覺性的眼睛朝你“拋媚眼”；你還會偶遇正在忙碌的蠶，它們用銀白色的蠶絲將東西牢牢密封起來。9位藝術(shù)家——陳箴、段英梅、顧德新、梁紹基、彭禹和孫原、汪建偉、徐震、沒頂公司——為這場展覽帶來了他們在過去30年中創(chuàng)作的裝置、影像作品以及許多現(xiàn)場表演。如果你認為這聽起來與Hayward畫廊舉辦的其它展覽沒什么兩樣的話，那么你應(yīng)該意識到它讓我們感覺到我們對東方藝術(shù)的熟悉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同樣，近年來充滿了市場的中國當(dāng)代藝術(shù)也讓我們感到十分遙遠。中國首次參加威尼斯雙年展的時間要追溯到1999年了；查爾斯·薩奇（Charles Saatchi）在2008年時以中國藝術(shù)家的展覽作為其在切爾西的新畫廊的首展；在經(jīng)濟奇跡中獲得了成功的中國藏家購買了如此多充滿了政治味道和憤世嫉俗的現(xiàn)實主義的作品，以至于部分中國藝術(shù)家在十年前就成為了百萬富翁。

使這場展覽區(qū)別于其它展覽的一點在于它關(guān)注了隱藏在所有成功背后的藝術(shù)——它們中的一些的確是在暗地里制作、展示的。有的影像和表演作品只持續(xù)展出了一、兩天便被相關(guān)部門禁止展出了。這些藝術(shù)都非常地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