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那就是我的生活
——專訪全國政協(xié)委員倪萍
近日,倪萍主演的電視連續(xù)劇《月嫂》在全國熱播,《月嫂》講述的是一位保姆在大城市的辛酸歷程。今年兩會倪萍做的也是一份《關于為家庭服務從業(yè)人員建立一個“家”的提案》;同時,她的新書《姥姥語錄》近期出版,與大家分享的,同樣是一位普通老人質(zhì)樸無華的人生智慧。從主持人到影視演員,再到政協(xié)委員,她的多重身份給我們的卻似乎是一個不變的樣子:平易近人、關注民生,樂于行走在底層……為什么倪萍會有這樣的平民視角與關懷?會有這樣的人生態(tài)度和藝術追求?為此,本刊專訪了倪萍。
記者:倪委員,您好!您最近的《月嫂》在全國熱播了,此前您主演的《美麗的大腳》、《浪漫的事》、《泥鰍也是魚》等影視劇也都是底層的小人物,您怎么有這樣一種平民視角與關懷呢?
倪萍:我每天早晨起來,首先要看新聞,我要知道這個世界“在哪兒”,國家“在哪兒”,對國家、民生,我有一種天然的憂慮。作為個人,關注社會,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我演這些角色我估計導演以貌取人,他們覺得我合適。其實,我對月嫂的行業(yè)很熟悉,我們家老人、孩子十幾口人住在一起時,最多請過4位保姆,有一個保姆跟了我10年。保姆可以說是社會最底層的人,她們沒有太多的地位,但是一樣有尊嚴!我理解她們,我想把她們內(nèi)心的想法表達出來。作為演員更希望飾演這種充滿張力,能夠將個性發(fā)揮到極致的角色,《月嫂》中我飾演的牛豐收就是這樣的形象。
記者:那么您對《月嫂》的角色體驗大多數(shù)來自生活?
倪萍:演戲,記憶的存在或文學作品的想象都很重要,但沒有生活不行,你很難體味角色的深度。過去的老藝術家為體驗角色大量讀書,我年輕時,領導也讓我們每個星期讀一本名著,說有了這個積淀你的主持才會“漂亮”。我們那時崇尚的“漂亮”是知識,誰有知識誰“漂亮”!那會兒也剛經(jīng)歷了文學的復蘇,很多禁書可以讀了,《安娜·卡列尼娜》、《紅與黑》、《靜靜的頓河》我都讀了,像《光榮與夢想》這樣的書還似懂非懂,但不管怎樣,先囫圇吞棗再說,就是這樣往身上披了點“金渣兒”。
但是單純地借鑒文學不夠,我主要受益于我的生活。我常說,在所有的職業(yè)當中,我最強項就是做保姆,各種家務我都在行。我們老家過去有一種吃食叫菜球,不容易做,因為要使勁兒把菜團里的水擠干才好吃,我做的大家都愛吃。因為我舍得用勁兒啊。不管做什么事,你只要用心,都能做好。
記者:今年兩會您還做了一份《關于為家庭服務從業(yè)人員建立一個“家”的提案》。
倪萍:對,我所說的家庭服務從業(yè)人員不僅指保姆,還有保安、快遞等。據(jù)國家提供的數(shù)字,我們在將來大概需要3000萬家庭服務人員才能滿足社會需求。我在各種大型、小型的保姆公司也做過調(diào)查,家庭服務從業(yè)人員沒有正規(guī)單位,也沒有醫(yī)療保險等基本保障,這讓他們沒有歸屬感,他們又是直接介入貧富差距的群體,這么龐大的隊伍在社會上自由流動不利于社會的穩(wěn)定與和諧。我建議由政府監(jiān)管,為家庭服務從業(yè)人員建立一個家,其實這并不是國家的負擔,把服務行業(yè)做成一個產(chǎn)業(yè),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他們將與鋼鐵工人、汽車制造工人一樣給國家創(chuàng)造很大的價值。
記者:您的新書《姥姥語錄》記錄了一位平凡老人的真實話語,您說家家都有這樣的姥姥,希望姥姥的話讓大家共同體會樸實無華的人生智慧。
倪萍:有記者曾經(jīng)問我的主持風格是怎么形成的,我說:我的老師是我姥姥,她教我“說話就要說人話”。在我近20年的主持生涯中,我始終要求自己把語言打碎了,把心放平了,把文詞拆開了,用最直接的方式把話說出來。這是風格嗎?我以為是。至少這種風格適合我。姥姥說:“用心看著人,用心和人說話。別覺著自己比別人家高,也別怕自己比人家矮。”
姥姥尊重文化人。她知道賈平凹,我跟姥姥說,政協(xié)開會,我們倆在大會堂的座位是挨著的。姥姥覺得我了不起,凈和有能耐的人坐一塊兒。姥姥說:“趴在炕上能把字寫周正的人,你不讓他去念書那真是白瞎了。從前農(nóng)村有個啥?燈也沒有,桌子也沒有,連張寫字的紙都沒有,還能出個寫書的孩子,那不就是個神嗎?”
我在家也常翻陳丹青的書,姥姥不識字,跟著看書里的畫。我指著陳丹青的照片說:
“你們村兒可沒有這么好看的人吧?”
“早年間有,這陣兒沒有?!?br/>
“你那意思是人家長得不現(xiàn)代?”“不是,我是說現(xiàn)在像這么利利落落、清清爽爽的男人不多了。舊衣服穿在現(xiàn)代人身上,就是好看加上好看。你看人家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眼睛瞪那么大,一粒沙子都進不去。念書的人,你仔細看都長得好看。書念得越多,人長得越俊。”
我告訴姥姥,陳丹青是個教書的先生。姥姥對他的敬重油然而生:“就這路老師能教出好學生,學生不怕罵!”一個不認識字的老太太能這么明白知識的力量,我總想,我這么個認得一些字的人還不好好讀書,不應該啊。
我熱愛寫東西,我二十幾歲的時候就寫過散文劇《我的太陽》,現(xiàn)在寫的和從前不一樣了,那是生活沉淀之后對生命更深的感悟和態(tài)度。以前我急著上臺,急著出圖像,現(xiàn)在的我更喜歡自然的生活,除了寫些東西,我最近還迷上了畫畫。
記者:您畫畫又有一個什么樣的緣起呢?
倪萍:我一點畫畫的基礎都沒有,去年才開始拿起畫筆,當時是為了給《姥姥語錄》配插圖,后來就著迷了,到目前為止,我的畫基本上屬于“小學生習作”。好多朋友跟我說,你們政協(xié)會上那么多美術大師,你可以讓他們給你指點一下?。∥夷母野?!人家在這條路上穿著很好的鞋在走,你還光著腳,不但光著腳,腳上的泥還沒洗干凈呢,跟在后頭喊“等等我,我跟你們一起走!”跟得上嗎?明明還在一樓,卻要把胳膊伸向六樓,夠得著嗎?所以還是得自己從一樓慢慢地走。我從沒學過畫,就是跟著感覺走,心里似乎知道該怎么運用色彩。我心中對浪漫和美的追求,繪畫占了很大的分量。上世紀90年代我就去大英博物館看名畫,我看的第一本人物傳記就是梵高的,我不但喜歡歐洲的古典油畫,也喜歡民俗的,楊柳青年畫、風箏畫,我都喜歡。有一年去陜北,我看到一個老人在剪紙,看得我熱血沸騰,那真是太美了!雖然我一直沒動筆,但是心早就動了。只是動筆之后,我發(fā)現(xiàn)離我心中的想象太遠了。前段時間去美術館看一個捐贈作品展,看到古人的繪畫時,仿若一道亮光照在我身上,那些畫太好了,而我永遠也達不到。但有了夢想才有動力,我知道我這個追求夢想的腳步也永遠不會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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