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臺州黃巖有一個千年窯址。北宋中晚期時，它代表了浙江制瓷業(yè)的高超水平。這兩個信息，或許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12月10日，“過渡·轉變——黃巖沙埠窯考古成果展”在浙江杭州開幕?，F(xiàn)場展出的140余件瓷器，再現(xiàn)了沙埠窯的輝煌。

　　沙埠窯，名不見經(jīng)傳，但考古界對其評價不低：沙埠窯改寫了浙江陶瓷史。

　　一部陶瓷史，半部在浙江。浙江一向以生產青瓷著稱于世，越窯和龍泉窯更是中國瓷業(yè)發(fā)展史上的兩座高峰。沙埠窯是何來頭？它又如何改寫浙江陶瓷史？

　　沙埠窯的初次亮相，就帶有“主角光環(huán)”。1956年，沙埠青瓷窯址群被發(fā)現(xiàn)，打破了陶瓷學界對“臺州無瓷”的傳統(tǒng)認識。

　　經(jīng)考古發(fā)掘，發(fā)現(xiàn)沙埠窯遺址有竹家?guī)X窯址、鳳凰山窯址、下山頭窯址等7處窯址，總面積約達7萬平方米，遺物堆積豐富。

　　但若僅憑顛覆認知，無法奠定沙埠窯遺址的地位。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館員、黃巖沙埠窯考古發(fā)掘工作組負責人謝西營表示，沙埠窯址群是越窯和龍泉窯瓷業(yè)技術銜接和過渡的重要地帶，填補了青瓷發(fā)展史的缺環(huán)。

　　越窯生產年代為東漢中晚期至南宋早期，窯址主要集中在浙江上虞、余姚、慈溪等地。北宋中期越窯開始走向衰落。龍泉窯瓷業(yè)生產肇始于北宋時期，北宋晚期開始規(guī)模逐漸擴大，南宋中期以后窯業(yè)極盛，明中期后漸衰，清康熙后停燒。

　　一直以來，人們認為龍泉窯直接傳承自越窯。但考古發(fā)現(xiàn)，在越窯和龍泉窯之間或有一個“中轉站”，沙埠窯起到承上啟下作用。

　　這一點，在沙埠窯出土的瓷器中，就有體現(xiàn)。

　　如在北宋中期的早段，沙埠窯瓷器多為土窯風格，并無花紋裝飾。到了北宋中期晚段，孔明碗、執(zhí)壺、多管燈等大批越窯風格的瓷器出現(xiàn)。在紋飾和釉色上，質量突飛猛進。

　　謝西營表示，這一時期的沙埠窯無論產量、燒制水平還是裝飾工藝都屬上乘。那個時候，龍泉窯還未崛起。

　　當時沙埠窯的燒制水平高到什么程度？謝西營在竹家?guī)X窯址發(fā)現(xiàn)了一座斜長72.32米的窯爐。而在慈溪上林湖，用于燒造秘色瓷的窯爐，長度多為40多米。爐體越長，意味著溫度越不好控制。這也表明，沙埠窯有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師傅。

　　到了北宋中期末段至北宋晚期前段，沙埠窯開始創(chuàng)新，達到生產史的頂峰時期，開始生產紋樣豐富、刻劃精致的大型器物，諸如龍紋、鳳凰紋、鸚鵡紋、嬰戲紋等紋樣大量出現(xiàn)在大盤的內心。

　　從北宋晚期開始，沙埠窯開始生產雙面刻劃花的瓷器，即內腹刻劃花、外腹刻劃折扇紋，這是典型的北宋晚期至南宋早期龍泉窯的紋樣。由此可見，沙埠窯在越窯與龍泉窯之間，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

　　沙埠窯的另一個意義，在于其揭示了南北瓷文化交流狀況。如窯址中還出土了一些醬釉瓷器。這種深釉色的瓷器，一般被認為是北方定窯的產品，在浙江區(qū)域內，此前還從未發(fā)現(xiàn)過。沙埠窯北宋中期晚段生產的雙面刻劃花青瓷面貌與陜西耀州窯刻劃花瓷器相似。

　　這是南北方窯工技術交流的見證，說明沙埠窯是宋代全國陶瓷技術交流中心之一。

　　原本“籍籍無名”的沙埠窯，因為考古工作者的努力，一點點清晰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



　　謝西營說，以往提到浙江青瓷，大家只會想到越窯和龍泉窯。沙埠窯因在北宋中期風格接近越窯，北宋晚期更接近龍泉窯，而被認為出自這兩者。但若細究，會發(fā)現(xiàn)在北宋中期，它的面貌雖屬于越窯，但胎釉還是不同的。沙埠窯也是北宋時期浙江青瓷流變中的重要一筆。

　　令他欣喜的是，他的師弟在河南開封北宋東京城州橋遺址的考古整理中，發(fā)現(xiàn)了沙埠窯瓷器的殘片。這說明，北宋時期，沙埠窯瓷器的影響范圍，或許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大。

　　謝西營也表示，這些結論，只適用于當下。隨著考古的深入，若干年后某些成果可能會被推翻。但他愿意永遠做那一個探秘者、揭秘者。

　　在記者看來，這是考古人的價值所在：驗證已知，探尋未知，顛覆認知。這也恰恰是文明不斷進步的體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