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CCA 勞森伯格展覽現(xiàn)場

蓋伊·尤侖斯要撤出中國了。這位中國當代藝術最大的收藏家、贊助人，把重要藏品拋售一空后，終于輪到賣門面店了。尤侖斯為什么選擇走？坊間傳聞說，一、他年事已高，80歲了，該退休去享受生活；二、UCCA運營成本日趨高昂，維護艱難。無論哪種說法，蓋伊·尤侖斯的去意已定，他志不在中國當代藝術圈了。

　　老外的“非盈利”運營模式：國人想的太單純

　　UCCA初創(chuàng)之時，是打著“非盈利”的旗號出場的，這符合蓋伊·尤侖斯的男爵身份，也是他的野心。“非盈利”，多么美好的純真的烏托邦理想。尤侖斯在上世紀90年代到2003、04年時，不斷收羅了一大批中國當代藝術品。他的初衷是在中國建造一個“藝術倉庫”，但隨著欲望的膨脹便干脆變成一家美術館，以滿足他身為“男爵”的榮譽感，目的是“打造一個具有世界級水準的藝術中心，為中國和當代藝術加冕”。

　　但蓋伊·尤侖斯明顯低估了中國的國情，當時以為在這片廉價的中國大地上運營一個私人美術館并非難事。獨立藝術評論家朱其曾指出，UCCA是中國燒錢最多的境外美術館，這一點并沒有得到UCCA的證實。可以肯定的是，中國目前的體制下對于非營利組織的各項相關政策和配套制度并不完善，UCCA的運營成本之高、各種手續(xù)之繁雜（包括準入資金報批）等方方面面具體的細節(jié)出乎了尤倫斯夫婦的意料。

　　私人美術館高企不下的運營成本確實讓尤侖斯恐慌，開館之初的年投入是8600萬人民幣，雖然逐年縮減投入經(jīng)費，2013年UCCA 總開銷大約3100萬，2015年公開的運營成本是4100萬，大大小小的經(jīng)費加起來，尤侖斯大概投了3億元進去。而坊間傳尤侖斯男爵在中國當代藝術品中獲利10數(shù)億，總體是賺錢了。

　　實質問題是，大家覺得，尤侖斯一直在賺走中國市場的錢。但你不允許老外賺錢嗎？尤侖斯帶動了中國當代藝術不也是有目共睹嗎？民營美術館的“非盈利”運營模式，幾乎在國內都處于虧本狀態(tài)，國內沒有歐美那種基金會操作模式，沒有各種財團和大資本家的支持，幾乎走不長遠。曾經(jīng)有烏托邦理想式的美術館，如今日美術館、北京時代美術館等，現(xiàn)在都忙于尋找收支平衡的出路。跟UCCA不同的是，目前這些國產(chǎn)民營美術館還沒有出售藏品的行為，還留著一絲貞操底線。

　　事實國內藝術圈做“非盈利”運營模式，愿景很美好，現(xiàn)實卻骨感。國人覺得尤侖斯先生必須對中國當代藝術投以何等真誠的熱情，最好能一腔熱血的為中國當代藝術無私奉獻。但尤侖斯先生是純正的西方人，來自比利時，雖說他父親老尤侖斯曾在北京當了5年外交官，對中國有了割不斷理還亂的感情，但他終究“非我族人”。憑什么讓他一腔熱血的為民營美術館、為中國當代藝術圈做“非盈利”運營模式呢？中國自身的資本家和收藏家們，又做了什么貢獻呢？等當代藝術品賣出天價了，才跑來關注跟風包裝炒作，才學會扶持青年藝術家，于是，UCCA模式變成了一把雙刃劍。

　　私欲橫行的當代藝術圈：一切跟老尤有關系嗎

　　“八五新潮”運動讓一批批有志于當代藝術的藝術才人們揮灑出他們的才華、青春和熱血，他們?yōu)榉磁压俜降?、傳統(tǒng)的藝術模式做了一系列不可磨滅的貢獻，但現(xiàn)在卻要嚴肅批評的是，這幫在圈內獲得盛名和財富的青年藝術家一下變成了江湖老油條，浮躁、淺薄、沾沾自喜，開始了目的性的流水線制作、批量印制作品版畫，甚至找人代筆、參與市場欺騙性炒作，嚴重背離了當代藝術的原創(chuàng)精神。國人一直覺得尤侖斯在中國當代藝術市場賺的盆滿缽滿，在中國出盡風頭，其實不妨換角度看：中國當代藝術家在尤侖斯的助推下，鼓了自己的腰包，也搭上娛樂明星藏家的快線，對自我的包裝炒作更加有增無減。另外還帶動了一批專門從事臨仿當代藝術品的“高新產(chǎn)業(yè)”在北京宋莊等地如火如荼的運作。

　　策展人費大為對藝術圈當今的價值體系嗤之以鼻：“人們對藝術的價值判斷越來越取決于你的品牌形象，譬如出鏡的頻繁度、和權利與財富的接近度?！辟M大為曾在2007年擔任UCCA首任館長，開館不足四個月，即遭解雇。

　　這一切，似乎是老尤這些西方藏家造的孽。姑且這么認為著吧。

　　我們不能否認，蓋伊·尤侖斯、烏利·?？说任鞣绞詹丶掖_實對中國當代藝術做的一系列贊助與拉動，而中國藝術家如藝壇F4這一撥人可能還在各地的工作室苦苦掙扎，國內的藝博會可能還賣著油膩膩的行畫，藝術家缺乏機會在國外大型博覽會上登臺亮相。而從2000年到2016年，青年一代的當代藝術策展人和評論人借機亮相國際媒體的閃光燈前。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UCCA的創(chuàng)建者之一、現(xiàn)為宋莊美術館館長方蕾指出，“中國當代藝術的重要機制毀于個人私欲”。她認為策展人費大為要對此事負很大一部分責任?！?5新潮”展作為UCCA的開館展，自然是重磅打造、力圖造勢。但正因為這個展覽，引起了費和尤兩人的矛盾，導致了尤侖斯無法相信費大為，也無法相信其他中國人。于是造成往后兩屆的館長人選，皆為外國人，一任是法國老哥杰羅姆·桑斯，一任是現(xiàn)在的美國小帥田霏宇。

　　這一結果的出現(xiàn)，明顯正是國內當代藝術圈私欲太強所致。

　　中國當代藝術圈江湖水太深：藝術家該怎么面對自己的未來

　　中國當代藝術圈的私欲和創(chuàng)作水準讓尤侖斯這位年近80的老人失望了、動搖了?！凹用帷边b遙無期，中國當代藝術圈的創(chuàng)作水準無后續(xù)保障。之前收藏的經(jīng)典作品其實也暴露了許多不足。西方的印象派和現(xiàn)當代藝術，都要歷經(jīng)一個世紀的磨煉，精品才能沉淀出來。老尤收藏中國當代藝術品不過20年，還是當代藝術從發(fā)生到市場化的20年，何為精品，沒人敢說清楚。老尤敢吃這口螃蟹，本身就足以說明其無上勇氣。至于老尤為什么要離開中國當代藝術圈，2011年圈里已經(jīng)激烈辯論過了。再啰嗦一次， 也阻擋不了老尤離開中國的步伐。這里，再探討尤侖斯，其結果也就是再扯一次蛋。

　　中國當代藝術的發(fā)展不可能指望一個尤侖斯或者烏利·希克，中國藝術圈的“病”只能以中國的“藥”來治；中國當代藝術家的靈魂的“惡”，須從自身的根源來救治。藝術商業(yè)化對純藝術創(chuàng)作是一把雙刃劍，一直處于貧困狀態(tài)的藝術家會陷在欲望的泥潭里。藝術既不能拯救藝術家的靈魂，那還能指望“方丈”烏利·希克和“白求恩”尤侖斯來拯救么？

　　國內商業(yè)資本也不要過度炒作當代藝術品，事物存于世必有其平衡，打破這個均衡必然會引起動蕩。所謂當代藝術品的“億元時代”，也就是資本炒作到最頂峰后的崩盤，這點中國資本財團們?yōu)楹紊瞪悼床磺?。股市?千點、6千點的時候會崩盤，藝術品市場不也會這樣嗎？資本有劇“毒”，自不必多言，怎么排毒，無外靠國人提升自身水準了。

　　我們要感謝尤侖斯等西方藏家給我們上的深刻一課，別總在市場崩盤時才哀怨說，我們被國外資本給算計了！